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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春秋 杭州学 中学高三11班指导老师路颖颖
〖评委老师点评〗
王斌杰(杭州富阳中学语文教师):本文简练省静,寥寥数词便勾勒出人物的动作、心绪,可见作者的语言功力。虽截取的不过是平凡人的平凡一隅,却因虚构的一剧真实地呈现了复杂的人性,谅解了那些不曾理解的人情。情节平淡却并非无奇,尤其穿插着的悠扬民歌,让小说荡漾着宁静的哀戚、深沉的情谊,将乡土气息与牧歌情调自然地融为一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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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寸莲从清澈的溪水中起身,活了活筋骨,刚要走向岸边,便觉得右脚脚背上似有甚么在啮咬,使她起了鸡皮疙瘩。她抖抖右脚,向岸边走上几步,那东西又附在她右腿上。她蹲下身,手掌弯成一个小碗,便网住了那物什。摊开手一看,竟是条红鳍金目的两寸长的小鱼。见其灵动奇异,便置于带来的空藤萝之中,淋了点水,穿上草鞋,疾步往家里赶。
家里没有人在,庶母一定又带着两个姐姐上集市里去了。三寸莲从柴房的尘芥堆中找出一个两寸见长的圆形浅底器皿,因为太久没用,积满了灰尘,认不出是甚么了。她跑到后院的井里吊了半桶水,冲刷了干净,细细一瞧,却是爸爸十年前用过的砚。
器底墨黑一片,冲了三桶井水,却冲刷不干净。三寸莲见日头偏西,庶母快要回来了,便急急打了些水,将翕动着鳍的小鱼放了进去。又在柴房中寻了个角落将小鱼放好,上面盖一点木柴,出了柴房,三寸莲撞见庶母和两个姐姐从集市里回来。
“业障,今日可淘到金子?淘到多少?家里的米桶已经见底了!再无金子可淘,早早地寻户深山里的人家把你嫁与成了。”庶母迎上了三寸莲,一手里提着半根猪尾巴,一手叉腰。庶母要比三寸莲矮上一个头,但怒目凝视,神威气嚣,活像是地府里的阎王手拿判官笔,瞥一眼生死簿,看着你说你阳寿已尽的神情。
三寸莲垂了头,低下眼,“今日我在溪中见着一条小鱼……”
“小鱼,小鱼能当饭吃吗?”庶母气道,“将淘金的藤萝与我,我瞧瞧。”
“藤萝……今日没有淘到金子。”三寸莲拿出了柴房里空空的藤萝,上面还有水迹。庶母见了,道,“果真没有?不是你自己拿去藏起来了罢?养你干甚么用?赶紧烧饭去!”
大姐和二姐嗤嗤笑着,手里揽着麻布衣裳,看形状是方从集市里买的。大姐戏谑地看着三寸莲,道,“淘着条小鱼已经很难为她了,毕竟小鱼养大了就可以吃了的嘛。”二姐应声道,“那时候小莲已经嫁到深山老林的莽汉家中去了罢!”两姐妹齐声笑着,进了里屋换衣裳去了。
三寸莲烧了饭,又蒸了猪尾巴,总算一手好厨艺让庶母消了些气,没再提嫁三寸莲的事。
入夜,三寸莲草草洗漱,进了柴房,铺好干柴准备睡觉。忽然想起角落里的小鱼儿,拨拉开柴,把砚端出柴房门,借着月光一看,小鱼儿静静地悬在浅浅的水里,水已经有些发黑了,大概是底上的黑渍染的。月辉照在水里,小鱼儿的金色眼睛显得更加耀眼。三寸莲很新奇,双目凝视着小鱼,小鱼的眼睛也盯着三寸莲。
有一瞬,三寸莲感觉小鱼仿佛是个人。顿时生发了给小鱼起个名字的念头。“叫你泉落吧,你是从泉水里掉出来的。”小鱼游了一圈,又停住,便不再动了。三寸莲端详了一会,将泉落放回角落,自己躺在柴堆上,决心不想白天庶母说要嫁她的话,倒头便睡,清晨醒来,毫不改变常态,从容地去小溪里淘金子。但她睡不着,翻来覆去,总想坐起来再看一眼泉落。她听到父亲儒雅的吟诗作曲之声,又听到母亲温柔地哼着催眠谣,也听到庶母和两个姐姐笑着打她,骂她。
她听到一声水花溅起的声音,又听见鱼鳍翕动声,她开始以为只是泉落醒了,活动一下,但翕动越来越厉害,听上去越来越痛苦。三寸莲拨开柴堆,端着砚走出柴房,借着月光,她看见泉落比砚长出了一寸,一头一尾凭空露在了外面,鳍不停地动着。
三寸莲赶紧吊起一桶井水,把泉落丢进桶里,泉落游了两个来回,感到自在了,便又停住了。三寸莲虽然不明白泉落为什么长的如此之快,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,只好又走回柴房,躺倒就睡。
第二天头遍鸡叫过后,三寸莲就起来了,她披上麻衣,走出柴房,走到井边,看见桶里空空如也,已经没有了泉落的影子。三寸莲急了,连忙四处寻找,但桶边没有水迹,泉落不可能凭空飞走,三寸莲望向井里,见到了令她吃惊不已的景象——昨夜里尚且只有几寸之长的小鱼有了尺余,在两尺见圆的井里也显得逼仄万分。三寸莲想到泉落可能还会再长,连忙放桶下去,硬生生用小桶架起了泉落,把它拉了上来。随后抱着泉落,加快步子跑到附近的一片小泽,将泉落放于小泽之中。
泉落入水之后,又调转身来,金色的眼睛凝视着三寸莲,三寸莲将玉手伸入池中,泉落用它通红的鱼吻触了触三寸莲的手,三寸莲感到手心一阵冰凉,光滑的触感一瞬即逝,原来泉落潜入了池中
三寸莲离开池边,却仍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,四处望望,又不见人迹,想着泉落定有神通。她迈着步子回到了家,见庶母却已早早起床为三姐妹烧好了晨炊。
三寸莲心里很是讶异:庶母平常是睡至日上三竿的,今日怎生如此早起将来?庶母走了过来,对三寸莲说道:“小莲,今日是吴洞洞节,我和你两个姐姐要去赶洞节,你留在家里打点一下家里事务。我们夜里回来,房门给留着。你的衣服旧了,昨日姐姐们刚好置了新衣,她们原来的麻衣留给你罢,你把旧衫脱下来,我把新衣给你。”
三寸莲应了,换下旧衣。庶母又吩咐道,“给两个姐姐打一点泉水洗漱,我先去赶洞节了,教两个姐姐麻利点。”三寸莲应了,去柴房里拎了桶。“去三里铺打水,那里水干净点。”
庶母又吩咐了一句,大步离开,用越地人人都有的好歌喉唱着歌:
叙说有情才思念,
告诉我有肝才思念
得君相许不思变,
得夫妻相爱不知道更易
不放怕伊放手早;
不放怕你放我早
我如鸡抱窝傻不会醒
不会醒来走下窝,
呆子总上他人当;
人傻还是中人家的药
你带我跳涧衣湿透,
但愿天晴衣晒干。
不肯开太阳烤使干
三寸莲拎着桶往三里铺去了。庶母见三寸莲走远了,折返回家,换上三寸莲的旧衣,寻了一把匕,隐在袖里,往去无名小泽的路行去。边行又边歌道:
不看人家一夜盖起高
不问苍天偏爱谁多
用我一片诚心一双手
换得平安自在生活
每个苗人头上一片天
每个苗人心中一块田
到底是丰收是荒年
问感觉不要看金钱
若是七分醉好梦田
何苦拼命要贪千杯
什么心结成什么缘
一份血汗收一份田
不信人情早已变得淡薄
不怕真心待人不保留
如果关上大门孤独过
长命富贵也难快乐
庶母很快到了小泽,握紧了手中的匕,呼唤着从三寸莲口中听到的大鱼的名字。“泉落,泉落!”不多时,小泽中泛起一阵涟漪,清澈的水中隐现着一个硕大的鱼头。
庶母蹲下身子,又紧了紧匕,准备等泉落的头一露出水面就捅进去。大鱼宽阔的鱼背已经浮出水面,涟漪一圈一圈波及至岸边,透过湖水已经能看到它的赤鳍。一双金色的鱼目露出水面,在看清岸上人的面容后,金眼露出了寻常鱼儿不能拥有的诧异之情。
三寸莲在三里铺汲了两桶清水,徐徐归家。心里仍想着昨日收养的小鱼泉落,惊叹于其一夜长大的神异。打对面走过来两个村妇,年纪和庶母相仿,头上裹着汗巾,头发凌乱,肩上扛着两捆柴,衣衫漆黑,光着脚快步走着。一个妇人高声道:“隔壁村方里的阿牝,小时候同我们一起玩耍的,你还记不记得?”另一个妇人答道:“记得。阿牝阿牝,那个时候经常帮我的,我玩久了,割的猪草不够,阿牝每次都匀些给我,我才不会被我爹妈打。”
个妇人又道,“我前几日集市里碰见,她都不敢跟我相认。后来听街坊说,她年纪轻轻嫁与 个老公,生了两个女儿,夫家要她再生,她老公怜她,教她不要再生,夫家不允,老公连夜送了她跟两个女儿逃出来,回去害了风寒,很快死了。”
三寸莲觉得很新鲜,便跟在两个妇人背后听着,“她知道了之后,本想出家做个尼姑,但又有子女拖累,只好四处流亡。她带着两个女儿到一个没人知道名字的小湖准备做个了结,被路过的叶公子见着。叶公子叫叶晴,夫人死了留下个女儿,生的一对桃花眼,也是个风流情种。他单单看了阿牝一眼,阿牝的*灵就被勾了去了,也不想着要跳湖了。
叶晴救下了母女三人,见阿牝有几分姿色,有续弦之意,阿牝自知难报叶晴的恩情,就从了。婚后叶晴吟诗作画挣几个小钱,阿牝在家里做做家务,五口之家幸福美满。谁知道阿牝命中注定还有一劫,吴越两国打仗,把叶晴捉了壮丁去。
叶晴是个书生,不出几天便死在战场上。只剩下阿牝一个人带着三个女儿过活。”第二个妇人叹道,“阿牝实在是命苦啊!”
两个妇人走远了,三寸莲呆立在原地,叶晴,这个已经很陌生的名字,是她的生父。那么从来不知道名字的庶母想必就是阿牝了。这么多年来,虽然庶母对三寸莲不好,但毕竟将她养育成人。只是三寸莲不曾知道庶母竟经历了这么多不幸的事。往家里走去,想起父亲在时一家人和睦的生活,三寸莲心如乱麻。
泉落盯着三寸莲的庶母阿牝,阿牝一时间忘了掏出匕来。泉落把整个头探了出来,鱼吻前探,想要够阿牝的脚。阿牝这才想起眼前的是一条鱼,掏出匕对着让她心乱的金眼就是一刀。泉落吃痛,猛一甩尾巴,就要挣脱。
阿牝赶忙跳下湖去抱住,口中念道:“今日捉了你回去,家里的三个女儿下顿饭才有着落了。”泉落听了这话,像是通了人性,动也不动,乖乖让阿牝拖上岸去宰杀了。阿牝见这奇鱼好像听得懂人言,也是惊奇,手上动作越发快了,很快清理了干净,抱着大鱼回家去了。
三寸莲想着父亲的好,又担心庶母会不会要把她嫁到深山老林子里去。情绪一激,回家的步子快了不少,方转了个路口,遥遥直冲家门,刚好望见了庶母抱着样物什快步走向屋后。
那物什赤鳍金目,不是她的泉落又是谁?三寸莲惨叫一声,便往家里赶。心里想着:你骂我也罢,打我也罢,毕竟是我爹爹欠下的债,我来还便是了。为何要殃及一条无辜的小鱼儿。天道轮回,自己家的仇雠,怎么也转不到这小鱼身上罢。心念电闪,赶到家门口,迎上从后面走出来的庶母。
“业障……”“阿牝!为何要杀了我的鱼?”三寸莲打断庶母的话,质问道。“你从何知道泉落的所在的?”庶母抖了一下,随即马上恢复了往日的嚣张气焰,“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?我告诉你,我就是跟着你找到这孽畜鱼的!”三寸莲一慌,又恢复了往常顺目的模样。
庶母继续叱道,“杀一条鱼怎么了,还不是你太没用,挣不了钱,家里难养活。”三寸莲又一慌,暗想她不会真想将自己嫁出去罢。
庶母越想越气,破口大骂道:“大罗金仙也管不了的生死之事,你却还想插一脚,你倒挺有能耐。我告诉你罢,自打你爸死了之后,看到你就想到你爸那个负心汉。我早有想把你嫁出去讨些彩礼之意,念在你是他的亲骨肉,我才一直留着你。现在,你为一条破鱼,要和我翻脸,那我也不说二话了,明天就找户人家将你嫁出去。”
三寸莲泣不成声,跑到屋后,见到泉落的尸体。她扑上去抱住,只是哭泣。庶母过来,一把将她扯开,抱走了鱼,切得只剩了鱼骨,又把鱼骨扔了回来。三寸莲只是不住地痛哭,哭得昏死过去,又呛醒来,继续哭。
忽然间,大风倏起,白日无光,卷起层层碎石砂砾。天地间,只有鱼骨仍在发亮,鱼骨自己动着,作了两仪八卦之形状,忽又打散落地,失去了光彩。又过一瞬,鱼骨重又发光,却是直冲云霄,顺着光柱天上降下来一位着粗布衣裳,朴实无华的中年男子。
庶母在旁边看着这人相貌,不是自己的晴郎又是谁?叶晴开口道,“吾女无哭,吾死后化身赪鳍金目之神鱼,因缘际会,重回无名小泽。却不想吾结发之妻如此落魄,吾闻其言,百感交集。自愿献出肉身,普渡你母女四人,动天神,许我重回 ,再续前缘。”
庶母奔上去,哭喊:“晴郎,没想到还能见到你。这些年三个女儿跟着我,着实吃了不少苦。我见着三寸莲,就不由想起了你,所以对她拳打脚踢。其实我是希望我们的骨肉都能成才的。”
三寸莲跟着道:“母亲,
不信人情早已变得淡薄,
不怕真心待人不保留,
如果关上大门孤独过,
长命富贵也难快乐。
我听说了你的故事,是知道你的难处的。”
“叙说有情才思念,
告诉我有肝才思念
得君相许不思变,
得夫妻相爱不知道更易
不放怕伊放手早;
不放怕你放我早
我如鸡抱窝傻不会醒
不会醒来走下窝,
呆子总上他人当;
人傻还是中人家的药
你带我跳涧衣湿透,
但愿天晴衣晒干。
不肯开太阳烤使干。”
阿牝唱着吴侬的歌儿,盯着中意的郎君,仿佛回到了她韶华正好的岁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