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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腊人说苏州最江南上观新闻

发布时间:2023/4/21 11:13:53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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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腊人王大卫是我熟悉的第一个外国友人。之所以能够成为友人,主要因为他的中文说得比我的英文溜,甚至会在不同的情况下脱口而出“哇”“我的妈呀”,毫无交流障碍。另一个原因,就是大卫对中国文化,尤其是江南文化特别感兴趣。作为一个学自然科学的希腊人,知道祖冲之不稀奇,知道文徵明和明四家也平常,他还知道陆机和《吴趋行》,就让人拊掌大赞了。

所以我每次有相关小问题或新发现,都会去和大卫聊,有时是想考考他,更多是听他叨叨他所认识的中国精神、江南文化、市井烟火,总会有不一样的收获。

譬如最近苏州再掀“江南文化”热潮。这是苏州“十四五”规划当中的一项重要内容,要文化再发力,重塑“江南文化”品牌,再现千年古城辉煌。我就指着新闻中的一句话,问大卫:“你觉得,苏州是‘最江南’的吗?”

“等等。”大卫说,“‘江南’用在‘最’这个副词的后面,貌似不是名词,而是个形容词?”还真是!

关于江南的概念,严肃的学术界总是时空有别、仁智互见;普通人只跟着感觉走:江南这个词是有颜色和香气的,是可以用来形容风景的烂漫旖旎、日子的富裕安定、生活的风雅文韵的。

江南最早当然是个方位名词,类似的还有关中、河西、塞北之类,都是充满文化韵味的地理区划。然而,在历史的行程中、在诗人的歌谣里、在来来去去思而求归的步履下,江南的花草越来越明艳,山水越来越温软,市井越来越繁荣,于是“人人都说江南好”,江南从一方土地,成为人们梦寐以求、毕生憧憬的一种美好企望与目标。

江南怎么就从名词成了形容词?而且是一个有特质的形容词,涵盖了财富的繁荣、人文的厚重、审美的清雅,能够形成心理认同感和自豪感的形容词。

有一个解释颇有意思,因为江南有稻。

其一,据明末宋应星的估计,唐宋以来中国人口的70%是靠稻米养活,江南鱼米之乡,生存问题解决;其二,稻作是精细农业,对农业技术要求高,促进人们尚智的价值取向,培智问题解决;其三,稻米种作,日晒水蒸,较之其他农作物更为艰辛,培育了江南人特别吃苦耐劳的品行,德育问题解决;其四,稻作生产必备的大规模水利建设,训练了江南人的集体意识、组织能力和协作能力,社会化问题解决。

稻作连年丰收,人口迅速增长,而人口增长造成的土地紧张,不仅倒逼稻作技术的不断精化和创新,富余的劳动力资源也促进了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,进而又推动了经济的增长和消费的进步。于是,城市迅速繁荣,人口大量汇聚,必然带来对教育的高度重视,士人的文化创造也获得了足够的沃土。除了系统性的学校教育外,手工业和商业的精进发展,也培养了江南人的制度意识、规则意识、诚信意识、创新意识。

江南是中国文化中最美的意象之一,那么苏州为什么能“最江南”?

人们心目中的江南模样,是春雨杏花的诗画水乡,是稻鱼蚕桑的农副经营,是科举昌盛的簪缨世家,说不尽的才子与佳人,争奇斗艳的工艺与财富,是玫瑰色的浪漫想象和圣洁优雅的文化殿堂。一个一个盘点过来,这些苏州都有。

不去说周边的古镇、中心的古城,也不去说粼皴的塔影、欸乃的橹声,不去说四季的繁花、早晚的烟火,也不去说粉黛的老屋、精巧的园林,单单只是苏州的地名,譬如桃花坞、花驳岸、百花洲,又如桐芳巷、丁香巷、幽兰巷,再如接驾桥、宝带桥、吴门桥,不过写在白纸上的两三个黑字,就有数不尽的江南风情。

而在古老的苏州街巷中生长、生活的人们,他们世世代代吃苦耐劳,一年两季稻作之外,还有其他短时经济作物的穿插,还有种桑养蚕、织绣雕镂、编席制灯等各种副业、手工业的劳作,硬是用两只手,抬起了苏州“赋税甲天下”的经济重任。

再加上江、河、湖、海水上交通优势的加持,于是四方商贾云集而至,奇珍异宝汇聚于此。就如三次衣冠南渡之于江南那样,这些异乡来客持续为苏州带来新鲜的活力,苏州市肆之盛冠于东南。嘉庆二年,朝鲜使者李德懋与苏州秀才笔谈,询问苏杭优劣,对方答曰:“江山胜概,杭胜于苏,闾阎繁华,苏胜于杭。”《扬州画舫录》中“苏州以市肆胜”一句,被时人称为“至论”。

各地商人们又纷纷在苏州建立会馆,助力了城市的建设,会馆鼎盛的清代,苏州连同所属县市镇的各地会馆多达64所,不仅在江南城市中最多,在全国同类城市中也首屈一指。密布的会馆就是天然的“世博园”,集中展示了各地文化和风土人情,苏州在成为多元文化融合中心的同时,完美展示了江南文化之和谐、包容、发展、创新的内核。

当商人们带着商品再向四方流动,苏州经济的繁盛、苏州工艺的精巧、苏州文化的风雅随之传播到全国,苏式生活成为各地热切效仿的风尚。清代著名学者屈大均在游历了陕西之后,曾感慨地说:“陕地繁华,以三原、泾阳为第一,其人多服贾吴中,故奢丽相慕效”,“妇女结束若三吴”。这句话佐证了日本学者宫崎市定的判断,他说,明清时期的苏州,就像法国的巴黎、美国的纽约,是代表一国的文化与风气的城市。

明代学者王士性说的那句“苏人以为雅者,则四方随而雅之,俗者,则随而俗之”如今被广泛引用,还有取得广泛共识的一点是,之所以苏式生活能够成为典范,是得益于苏州文人的众多。

商业的发达带来生活的便利,又吸引着渴望精神落定讲究生活品质的官绅士子。在强劲的经济所夯实的基础上,明清时期的吴中,状元进士层出不穷,名士大儒灿若繁星。文人特讲究,要雅致,要个性,要精益求精,苏州的文人还受商品经济的影响,思想观念新潮,不囿于阶层身份的传统桎梏,喜欢亲自操刀,参与戏曲的精研、工匠的制作,使得苏州的园林、昆曲、苏作工艺都具有文人的审美意蕴,然后他们用诗文书画,将自己的审美结果和心得记录下来,就有了文徵明的《拙 园三十一景》、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……

真让人骄傲啊。但是,说来说去,重心都落在了“明清时期”,现在的苏州,还扛得起“最江南”的大旗吗?新新人类,以及不太了解苏州历史的新苏州人,他们也一样认为苏州“最江南”吗?我问大卫。

大卫毫不犹豫地说:“苏州当然最江南啊!我读中国古典诗词,江南这个词,不管吴侬软语,还是粉墙黛瓦,还是小桥流水,基本上都是发生在苏州!”

今天,我们强调苏州的“最江南”,绝不是在喋喋于历史的荣耀,而是要表达对文化高峰的致敬。如果,我们懂得回顾是为了总结,继承是为了出发,弘扬是为了壮大,那么,那个在文人赞叹里、方志史乘中,以诗、文、书、画等形式呈现的历史的苏州,也必然是现在的苏州,也将会是未来的苏州。

    

栏目主编:孔令君

    

本文作者:余嘉

    

文字编辑:孔令君

    

题图来源:视觉中国

    

图片编辑:徐佳敏

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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